北溟毋鱼L

【叶橙】远方不如家(END)

#叶橙#

#推荐食用BGM:江上清风流#

#回家#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远方有清音,悠远而凄切。
  
  温柔的女子撑着纸伞,走在刚下过急雨的小街。轻喃着离别的词阙。
  
  她走的很慢,边走边笑,像是在缓缓游街。但嘴中,却又是吐露凄言。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她在人流中慢慢走着,伴着行人吆喝的声音如唱曲儿一般哼着愁句。周围人的声音盖过她的,她却又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然后继续向前,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前。她要去何处?她只是向前。走啊走啊,带着笑走,带着笑哼着句。在人流中,像是被推着一般向前走。慢慢地。
  
  她走到了小镇的码头,在那小街的尽头。
  
   清澈的水流载着几艘竹舟画舫,穿过座座桥拱,一点一点,排开水,向前走。走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她在码头边停下,身旁是雕花的石栏,和三级台阶,台阶下边是一小块平地,然后就是船,小船,木船。上面是船家,有抛锚的男人,也有桥头浣纱的妇人。
  
  她走下台阶,一阶、两阶、三阶。然后站到那一小块平地上。水就在她的脚边,随着船动,一点一点漫过她的靴。
  
  “姑娘,找船?”浣纱的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招呼着她。
  
  她转过脸,看着眼前的妇人。微微一笑。
  
  “嗯,找船。”她的声音像她,温温柔柔。
  
  “姑娘找什么样的船?到何处去?”这是最普通的妇人,热心、朴素。
  
  那女子想了想。
  
  “找艘乌篷船,那篷,撑起来,要是月牙儿形的。”她依旧是笑着说到。
  
  “月牙儿形的乌篷船啊……姑娘,真对不住,那月牙形的船,早三年前最后那艘沉到海口后,就没人能做出来啦!”妇人颇惋惜地摇摇头。
  
  “是嘛……”她转着手中的伞,轻声说。
  
  “姑娘,换艘船吧。”
  
  “那就阿姐您这艘船,可好?”
  
  妇人自然说好。超不远处码头的集市口招呼:“当家的,有人坐船嘞!”
  
  “来啦来啦!”集市里窜出一个高壮的男人,粗壮的手臂上有些青色的刺绣,是船夫的特征。
  
  “开船啦!”船夫大声地吆喝,妇人坐在船头,眯着眼笑看着阳光下自家男人的身影。雨后的阳光很温柔,也很灿烂。
  
  妇人回过头,朝船舱里问:“姑娘,到哪去?”
  
  她将自己的纸伞收好,放在身边,透过船篷的窗户看向外边的人流。
  
  “往海口的方向去吧。”
  
  “好勒!”
  
  船夫一撑竹竿,船身动了起来。水波倒映着乌黑的渔船,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两岸人来人往,桥上人来人往,连驶过的船上,也是人来人往。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她哼着哀词,温柔看着身边,人来人往。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三年前,那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两侧人影,而后,驶向海口,去找那鲛人泪珠。
  
  真蠢。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这佳节,姑娘一人去海口,做甚?”
  
  她轻抚身侧纸伞。“看故人。”
  
  佳节吗?她轻笑。这世间哪天不是佳节,又哪天没有人来人往。
  
  妇人坐在船头,弯身,看里头温柔的女子。
  
  “姑娘,看起来过得很好啊!”妇人笑说。
  
  她微微一愣。过得好吗?
  
  “定是过得好的,”妇人双手合十,“必定是有人,在何处照料着姑娘呢!”
  
  她轻轻笑了。给自己满上一杯清茶。
  
  说不上好的茶叶,却也可以尝出清甜。只能说是,很用心地泡过了。
  
  “好茶……”她低声说。
  
  茶叶或许不好,但喝下去的那口,必定好。
  
  然后,她听到自己身边有一男子懒洋洋地开口:“那是,泡茶人的手艺好啊!”
  
  “刺啦!”粗糙的瓷器从手间滑落,碎成瓷片。茶水溅了她一身。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子皱眉轻叹道。
  
  “不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吗……”
  
  活还未完,人已不见。再睁眼,眼前,是黑色的,乌篷顶。
  
  “姑娘,醒了?”身旁有人轻唤。她转过头,是那妇人。
  
  “姑娘,该回家啦……”她坐起身,朝那窗外望。
  
  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月上柳梢头。
  
  哦,入夜了。
  
  “嗯,该回家了……”她拿起身侧的纸伞,同船家道了别,然后朝着来时的小桥往回走。
  
  人影淹没了她的,她看不见她自己,她只能看见梦里的男子。
  
  然后她轻喃。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小巷深处,她抬头。“苏府”的牌匾,哪怕是后门,也看得出精致华贵。
  
  哪又能怎么样呢?那里头,没了牵挂。
  
  她终归还是没进去。撑起自己的纸伞,转身,不带留恋地,向前走,朝那远方走。
  
  “姑娘,怎么不回家?这么晚了,能去哪?”
  
  懒洋洋的声音,如梦中一般。
  
  “去远方。”她的声音,像她,温温柔柔的。
  
  “远方?远方有家好?”
  
  她听见那人似乎是向前走了几步。
  
  “远方,自然不如家好。”
  
  “那为何还要去那远方?”
  
  “家中,好人不在,在远方……”
  
  她看向远方,那是看不见尽头的方向。
  
  “好人走了,家就不好了?”
  
  她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是啊,不好了。”
  
  “好人已走,‘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可懂?”她听起来是在笑的。但话语,却是悲切的。
  
  “那远方,就好了?”
  
  “自然好,家中好人,去了远方……”
  
  她看不见,那人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好。那远方,可没有‘好人’心中的好人。那‘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不说话,泪却先一步,替她做了回答。
  
  “那好人,定是要回来的啊……”身后人的语调懒洋洋的,但她就是听出了,里头饱藏的情意。
  
  “好人……当真会回来?”
  
  “当然!好人还要回来,给苏大小姐,做船呢!”这一声,已是极近,近到犹如从耳后传来一般。
  
  她已是无法控制自己,泪如雨下。却总也不肯出声。
  
  岂料身后那人接过她手里的伞,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
  
  “沐橙,谁欺负你啦,告诉哥,哥给你报仇去……”
  
  低低沉沉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苏沐橙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但这会,她总也是控制不住自己。
  
  空出的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任由泪珠滴在手心,却怎么,都不肯出声。
  
  她身后的人,就这样,紧紧靠着她,为她撑着伞,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沐橙,哭出声,我在呢……”
  
  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就这样。只要他在,她总是想怎么哭就可以怎么哭的。因为他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连哭也是要肆意的。
  
  直到三年前,他说出去办事,坐着他自己做的乌篷船,在月牙儿的照耀下,那弯成月牙儿形的船篷,就这么顺着水流的方向,驶向了远方。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然后他的船在海口沉了。他去了远方。
  
  她留在了家。
  
  现在,他回来了。靠在她肩头,在他耳边轻喃。
  
  “沐橙,哭出声……”
  
  她不想,但他回来了。所以她终究还是哭出了声。低哑的,哀切的哽咽,在冷清的巷子里回荡着。
  
  他回来了,她可以继续软弱了。
  
  “你混蛋……”苏沐橙低声咒骂着。
  
  她身后的男人只是笑,低低沉沉地笑。
  
  “嗯,我混蛋。”另一只手却是抬起,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你,还要走吗……”她忍着抽泣,小小声地问。
  
  “都说了,别处,可没有‘好人’心中的好人啊。”他说着,将她搂的更紧。
  
  “没有好人的远方,怎么比得上有好人的家?”
  
  她不说话,靠在他怀里,依旧止不住泪,也止不住声。但却止住了那如丝的愁,只余下连绵的情意。
  
  嗯,好人在家 远方不如家……
  
  “沐橙,走,回家。”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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