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毋鱼L

【双花】遇见(END)

#双花原著向,第七赛季张佳乐退役后#
  

  
在张佳乐的记忆里,那个人曾经和他说过,旧香港有个穿着白旗袍的美人曾用她的笔陌陌低语:“于千万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潇潇的暮雨遮了艳红色的夕阳余晕,复又折了身去绕着光婉转低吟,水珠扭曲了光的路径,在天边染出浓烈的迷蒙的阴影。天边那块,橘红裹挟着水痕,让张佳乐想起了昨天在街边一处白色的台阶上打翻的橘红色的混合果汁,大片大片的橘红顺着台阶滚落,萧瑟的秋风将他包裹。空荡的台阶上,他孤零零地呆坐着。丝丝拉拉的疼意从心尖传来,他手忙脚乱的将口纸抽出一股脑儿地全盖在了大滩浓烈的液体上。
  
然后白纸也被染红,晕开的橘红色映在了他的眼底,远处荒凉的几株枯树在风中哀鸣。张佳乐用完了口袋里的口纸,那颜色依旧扎根在他的眼底,一团团废纸瞬间成了艳丽的卷花,开在狼藉。
  
他慌乱地扯起围巾卷住口鼻,做贼心虚地逃离。疾行中,心尖的疼痛扩散开来,连腿脚都感觉到了无能为力。像担惊受怕的罪人,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小心翼翼。冷风从缝隙中灌进口鼻,凉了他的心悸与疼意。可抽动的感觉也跟着平息,连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听不清。张佳乐感觉到了窒息的恐惧。
  
他鬼祟地回到了原地,那处依旧空无一人,但地上回复了白净。亮白的瓷砖反着天上的光,没了狼藉和纸花。
  
他一愣,然后转身,走了。
  
今天迷蒙的远天像极了隔夜的浓烈,让张佳乐忍不住在公园门口踌躇。B市偏僻的一角一个几乎无人的公园,若是张佳乐自己,绝不会找到有这么个地方。他很想进去,所以他就进去了,迎着迷蒙细雨和光晕。
  
这里几近荒废,无人打理的败叶残蕊铺了满地。荒秃树下的长椅缺了几块木板,边角翘起,还有黑色的霉斑。张佳乐突然很想哭,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围巾里,眼尾微痛,一如当年初来乍到被北方寒冬的冷风摧残的酸涩干红。
  
他小心翼翼地往长椅上坐去,“嘎吱”的轻响让人心惊。轻轻哈出一口气,白雾氤氲。
  
往事如烟,不散,而是若丝缕清音扯着心头的丝弦,奏一曲回忆。当年一如这般荒凉大地,眼中所见亦是浓烈,点点滴滴的血迹散在空中混着各种光影。
  
夹杂着一人、两人的剪影,时而相近相吸,间或相背相离,两人的身影,契合如一体。眼前烈火、鲜血,纷飞花瓣般肆意淋漓。
  
“真酷!”往往只能想起这么相看相谓的某句。
  
张佳乐屈起手指敲了敲身旁脆弱的木椅,空空的回音传来,灌进了空荡心里。他无事可做,给自己放的长假更像是一场噩梦,迷茫空洞。失了生命中的乐趣和依傍,卸下了一身重负,徒增了满心无欲无求、前路空空。
  
张佳乐想起当年孙哲平一剑挥至眼前的瞬间,满天都是浓烈的色彩,晃得他的眼底都带了红色。“滴滴答答”细小的雨滴落在脆弱的木板上,张佳乐想找些东西遮着那带着黑霉斑的椅面。
  
不远处一人长腿一跨,坐到了他身边。
  
带着湿意的短外套和张佳乐的如出一辙。他背靠着残缺的椅背,将腿伸直,手插在口袋里,仰面闭眼迎着雨滴。
  
张佳乐微愣,那人的插在口袋的左手露出一截,缠着白色的绷带。张佳乐突然笑了,他也闭上眼,靠着椅背,学着那人的样子,仰面承接雨滴。张佳乐轻声说:“你也在这里吗……”
  
那人“嗯”了一声。张佳乐伸手拉了拉下滑的围巾,盖住了自己的嘴巴,又忍不住将毛茸茸的东西扯下,轻呼出一口气。
  
“最近过得怎么样?”张佳乐轻轻巧巧地笑问着。
  
“还不赖。”孙哲平将手抽出来,垫在脑后。
  
然后默然,谁都没有话要说,或是遮遮掩掩的太多,然后忘了最开始是想要怎么说。
  
张佳乐想过会遇到他,偶遇、巧合,也想过要同他说些什么。反复斟酌,仔细推敲,认认真真给自己的偶遇编了个剧本,最后再被自己揉成一团扔进角落。当年他第一次来B市找孙哲平,孙哲平带他来这个公园,干冷的风吹的他脸颊和眼火辣辣的疼,夕阳的火光染红了整片远天,浓烈的色点着了他的眼睛。像极了初遇那年的西部荒野。
  
如今蒙蒙细雨落在了深秋,水色晕开了火红,也阻隔了相邻两人彼此的温度。一如当年背道而驰的伤痛。
  
张佳乐突然觉得很疲惫,本以为自己卸下的疲惫竟随着记忆的洪流再度袭来,亦再度将他席卷。他真的很累。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很舒服,缓和了酸胀的眼睛。张佳乐忍不住想起、想起当年、还是当年,孙哲平和他,两个人,揣着不大不小的梦想,挥霍着肆意与笑。
  
那样的日子在现在看来,是噩梦中颇为怀念的瞬间。
  
张佳乐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时候,已经在噩梦里了呢?合二为一的整体哗啦啦地倒塌了一半,连同光明与黑暗,倒塌了一半。徒留一室寂静。满目红光悄然褪去,带离了满心满眼的欢欣。

他迷迷糊糊地想,孙哲平可能不止带走了他自己,还带走了他张佳乐的遮蔽与肆意。一下空旷而迷茫的前方,催生出了无数疯狂,疯狂又继而衍生出执着、魔障。他张佳乐在愈发陌生的环境中,逐渐连自己都无处安放。
  
他微侧过脸去看孙哲平,那个人的一切好像都一如既往,连同不时到这看看的习惯都保留了下来。一切都带着熟悉的感觉,好像本就应该如此一样。但孙哲平伸出了他的裹缠着绷带的左手,放到脸前,睁看眼看了看,然后握了握拳。
  
“不是很疼了。”张佳乐听见孙哲平说。
  
“哦。”他微低下头。沾水的发贴着脸颊。
  
孙哲平瞟了他一眼。张佳乐的眼尾泛着红,总能让他多想。想想当年任性张狂无牵无挂,想想现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再想想少了几分血色却依旧绚烂耀眼的万千光影,裹着那人单薄的剪影,渐行渐远。而后自己伸出手,却早已不复当年,一人渐行,距离渐远,自己抓住最后希望奋勇向前,而后白色的绷带为自己吊唁。
  
在孙哲平看来,一切早已改变,早已经——不复当年。所以无所谓什么传承与背负。

“其实还是很疼。”孙哲平说。
  
“啊?”张佳乐抬起头诧异。
  
然后孙哲平抓住他的一只手,用力到连张佳乐都会疼,所以孙哲平说:“这样,还是会疼。”
  
张佳乐垂眼,看那纠缠的绷带与指尖。
  
“所以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吧。”孙哲平无所谓地耸肩。张佳乐一瞬间,很想就着雨滴,痛哭。
  
一切早就改变,回不去曾经的当年。无所谓背负、坚持、传承、发誓。两个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随着背道而驰的身影,半个世界崩塌,而后烟消云散。
  
不需要补救,不需要执着,发泄完后就真的再无关联,最多相视一笑说声再见。终究已经,不再是,曾经少年。
  
远处的火红突然变得最为耀眼,层层薄云丝丝缕缕逝去,最后的火烧般的远天,即将随着日头西斜的脚步离开。
  
张佳乐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是烈火鲜血一般的怀恋。逝去的早已逝去,他为之疯狂的近三年,也只不过是对逝去的最后的、最沉重而光辉的悼念。
  
——他该是孑然一身了。
  
然后张佳乐抬起眼看孙哲平,他永远能够如此决绝,一如当年。不像他,总想着还能回到从前。
  
雨过天晴,夕阳无限。逝者已逝,我们或许早就应该,忘了当年。
  
孙哲平笑了,畅快的笑意映在张佳乐的眼底。
  
他放开张佳乐的手,毫不犹豫地向前走。背对阳光的身影,有着张佳乐当年疯狂的模样,却又是张佳乐记在心底的初遇的辉煌。
  
张佳乐从孙哲平的背影中遇见了最初的自己和他,不可一世的轻狂与高傲。

“于千万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

可当年,孙哲平同他说:“百花才好。”
  
直到那人的背影再也不见。张佳乐才知道,一切,真的应该过去了。
  
心中喑喑哑哑的哀鸣,悼念着那个疯狂、灿烂的曾经。
  
而张佳乐,心中怀揣着一点点的回忆,背朝落霞,奔赴向属于他的新的荣耀。
  
逝去的,终将逝去。而新的,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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